最初的记忆是两三岁的时候,那时,因家里无人照管,我常跟在母亲的屁股后面,她去哪里干活,就把我领到哪里
那时我的走路还不是很稳,时常跌跤,跌倒时不是摔得浑身是土,就是把手中的饭碗摔的满地乱滚甚至打碎,每次跌倒,总是抬起头来望着母亲哇哇地哭,不知是摔疼的缘故,还是因为摔破了碗而害怕了
每当这时,母亲总是拉我起来,边拍打我身上的土,便哄我
那时候母亲也就二十二、三岁,那时候的母亲应该是年轻的也是美丽的,但我对她的年轻和美丽却没有丝毫的印象,只知道母亲是大人,是我至亲至近的人,是我受伤时的依靠
“养金鱼?!算了罢,自己都照顾不过来
赶紧送人,免得荼毒了生灵
”妻子回家,我刚要介绍一番,就被兜头盖脸泼了一瓢凉水
“金鱼很精贵的,得活水,还要增氧机,最好养在上千块钱的专用缸
”至于吗?不过对于学水产出身的妻子的话,不能不信
既买之,则安之
我决心使出初恋的情怀,对它俩倍加呵护
一尾火红色,只是肚皮有点泛白——就像破晓的天色
一尾头部呈黑色,给人长发及腰的感觉;腰肢以下淡了,偶尔两三个墨点有如裙裾下摆上的缀物,尾鳍、臀鳍几乎透明
大多时候,它们静止不动,或潜伏缸底,或悬浮水中;翕合着嘴巴,许久忽闪一次“龙眼”,我称之为美丽的悬念
每当水面被搅动,比如我用吸管充当增氧机“增氧”,大概以为遭遇险情,它们立刻左右迂回,头尾迅疾的摇摆表现出异常的警觉
陡坡边际的那株铁树招引住我的眼光
这是一位母亲,她打开本人的襟怀,暴露出本人灰黄的花房
百年不遇了,一颗扁平的水珠滴落在葱绿的托盘中心,狐尾状的果叶尚未打开,密生的短绒毛在光彩下闪耀看来的光彩
87、人心贪婪,总是进了一步,还想再进一步,若是懂得适可而止,才能存长久之道啊
“他静静的在等待自己的末日
世界上的人都在等待未来,有谁在等待自己的十字架呢?”然而顾城在等待,他也要用极端强迫别人等待
这也是精美的中文的等待
一天的黄昏,我来到学校的书店,用四天的饭钱买了顾城的遗作《英儿》,不为自己,也不为别人,只为一种无法舍弃的文字
然后就是眼泪
眼泪是我的老师李新宇流下的
宋遂良先生到学校参加一个学术会议,系里邀请他给学生们作报告,李新宇是我们的系主任,全场陪同,提到1993年的文坛,宋先生就提到顾城,然后转过脸:“你们的李新宇老师就是先锋诗歌的吹鼓手,请他说几句吧
”李老师慢慢的拿过话筒,只轻轻说了几句:“我和顾城是很好的朋友,他死后,我一句话也没有写
”然后是沉默,我看见他的眼泪从眼角轻轻地流了下来,润湿了那丛茂盛的大胡子
后来,在图书馆的一本杂志上,我看到了他的文章《人性是如何丧失的》,其中有这样几句:“在我的有限视野内,最早对此表达认识的是诗人顾城
二十多年前,他来到重庆的红卫兵墓地,面对躺在坟墓里的同代人写下了这样的诗句:‘你们的手指/依然洁净/只翻开过课本和英雄故事/也许出于一个共同的习惯/在最后一页/你们画下了自己’;‘他们留下的口号/你们并没有忘/也许正是这声音/唤来了死亡”
他看到了教育对一代人的悲剧所起的作用”
带着些许的忧伤情绪,我选择了一个人的日常行走
国庆节,一辆破旧的自行车,上一届的老乡一个礼物,使我稍稍具有了活力,我那时喜欢把饭盆卡在自行车的后座上,一边吹着流行的口哨,一边到教工食堂买九毛钱一份的带肉排骨
校园里满是法国梧桐,我在依旧苍翠的绿茵的遮盖下漫步,然后阅读宣传栏里的每一张海报
因为海报,我认识了张元勋
张元勋是我系的教授
我听的第一场报告是关于贾平凹的《废都》
张教授讲的时候在一个下午,中文系的五楼放像室,我不知道会有那么多人,本系的
外系的,还有一些年轻的教师
第一次,我知道作家也会被人骂,贾平凹也不例外,教授那天慷激昂,称贾平凹为“黄土高原上的土包子”,还挑出许多常识性的错误
我开始迷惑一种选择,我们中文系的读书,原来就是读出批判、读出愤怒的么?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一个潇洒不拘的人,他曾在中文楼前的法国梧桐树下骂街,也趁我们在学生会干活时说要抬走那些放工具的架子,他的“红雨商店”已经开业,正缺货架,吓得我们好几天不敢开门,在走廊里写字画画出宣传板
2000年,在工作三年之后,我在《中华文摘》读到了张教授的长文:《北大往事与林昭之死》,副标题是《最知情者的回忆》
诗人死亡,诗人重生,文字获罪,文字生情,这就是命运的逻辑,也是1993年我感受最深的逻辑
当张教授骑着三轮摩托,带着命运最不可承受重负时嫁给他的夫人为“红雨综合商店”进货时,我们已经看不到昔日的沧桑,也看不到《九歌十辨》中凝重的文字,只有现实生活的豁达与潇洒,玩世与反抗
所有的挽歌与献词都奉献给天堂,就像意大利的丹侬雪乌,我们也不会忘记追寻人间的天堂
《北京人在纽约》播出后,我1993年的笔记上就多了几行“如果你爱他,就拿他送到纽约,因为那里是天堂;如果你恨他,就把他送到纽约,因为那里是地狱”的话,世界是一个无穷的诱惑,我们则在诱惑的边缘消遣、徘徊
《废都》来了,《白鹿原》来了,《浮城》来了,《故乡天下黄花》来了,贾平凹、陈忠实、梁晓声、刘震云纷纷以自己的姿态不厌其烦的解读一个个城市和乡村,不断地把我们的心灵从一个漩涡引向另一个漩涡,于是,我们开始了自己的创作
1993年的冬天,我们的大型学生刊物《风景》改版再生,领头者是一个91级叫沈瑶琴的人
张稔穰教授题写了刊名,刘新生书记联系了印刷
一个很有份量的栏目叫《写在盛筵边上》,全是89级哔业生的赠言,一个因为时代而变得有些特殊的年级在我们中文系的历史上书写了新的一页,那一年考取研究生和双学位的数量破天荒的到了30多个
在那里面,我知道了车晓蕙、丁国强,并通过他们的笔知道了萧夏林、王开岭
那一年的精神盛筵很壮观,物质的盛筵却很冷清,为了挣回印刷费,我们不得不冒着寒风,在中文系楼前和学校的二门等候同道的支持
现在厦门集美大学的杨广敏老师给我们出了广告的创意,并且以自己独特的启功体书写:“书只卖两元,两份排骨钱,饭只饱半天,书可读百年
”后来,在系里的庆功会上,杨老师给我们讲述了《风景》创办的艰辛历程,那晚,我们喝上了饭店正宗的排骨汤,它们有着和学校食堂不一样的味道
从夏到秋,从秋到冬,那一年我们流行着爬山、郊游、联谊,流行着李泽厚、弗洛伊德、摇滚与跳舞,,我进行着家教、阅读、生日与梦想
旧的衣衫渐渐退去,劳动后的褐色皮肤也慢慢变白,有些人开始说普通话,有些人开始各种的聚会,有些人开始写诗,有些人开始恋爱,有些人开始出入于阅览室、图书馆,找寻思想者的足迹
我们是文学理论老师所介绍的“熵”,是一滴墨水滴入水中,渐渐的墨水变淡,水变浓,渐渐的没有了墨,也没有了水,只有再也无法分辨的融合
农历的11月初3,我的19岁生日,好友一人凑了十块钱,进行一个前所未有的生日庆祝,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吃蛋糕、吹蜡烛,听歌声,我很感动
那天晚上,我们喝了有生以来最多的一次酒,他们用呕吐来表达对我的祝福,我也哭了,眼泪连着啤酒
然后,我们经历了进大学后的第一次大型考试,半个月的时间,其实只考两门
寒假回家,乡人们都很亲切,我的脸上浮着牵强的笑容,第一次,我感到了一种陌生
不知是外面的世界变化太快了,还是小楼天生就是不长寿的命,才十几岁的小楼却过早地老态龙钟了,如今站远处再看小楼时,实在有些黯然憔悴,原来彩色水磨石的外墙没了颜色,少了漆色的木窗棂也已残蚀不整,特别是和周围错落的楼宇相比更是不太协调
虽然小楼左边的马路因拓宽施工致使连续两年没有路灯了,虽然楼前的河道清水变浊成了一条臭水沟,虽然楼后的土地上早已变成了重污染的大企业……但即便有再多的虽然也挡不住更多拔地而起的高楼林立,以及那些象征进步与文明而陆续增添的各种电话、电视、网络光缆
如今的小楼早已淹没在城市扩展的洪流中,当年诗意的小楼荡然无存了
已经徜徉花间小路,经心种下一枚期许,功夫交给功夫的朵儿不管开在何处,功夫的成果,终是获得了精神的爱与慈爱
我立刻记住了那位音乐家的名字,马修连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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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迷于网络虚拟社区的我寂寥地坐在案前,为流水般的情怀伤感
明明知道是虚无,本帖最后由